公共場所是否有隱私？

1、<p>　　公共場所是否有隱私？</p><p>　　某地鐵站的閘機進站口，一對情侶熱情擁吻。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兩人纏綿的親熱動作都被地鐵工作人員全程拍攝下來并上傳到網(wǎng)絡(luò)。這段2分48秒的視頻在各大視頻網(wǎng)站廣為傳播，不少網(wǎng)站的點擊率超過萬余人次。地鐵運營公司調(diào)查后證實，該視頻系公司前員工手機偷拍所得。①上傳至網(wǎng)絡(luò)可能也是偷拍者本人所為。 </p><p>　　偷拍事件迅速引發(fā)了

2、對隱私權(quán)的討論。拍攝者和上傳者是否侵犯了情侶的隱私權(quán)？有兩種針鋒相對的觀點。一方認為，情侶的行為“不屬于我國法律規(guī)定的公民隱私權(quán)的保護范疇。因為這對男女，自愿把自己的行為公之于眾”②；而與之相對的觀點認為：拍攝者和上傳者的行為嚴重侵權(quán)，因為“在公共場所吻別，畢竟看到的人有限。而網(wǎng)上的視頻傳播則擴大了觀看群體，在更大的范圍內(nèi)宣揚了這對情侶的隱私，是違背當事人意愿的”③。討論無法回避的問題是：發(fā)生在公共場所的私人性質(zhì)行為是不是隱私？要回答這

3、一問題，需要探討公共場所是否有隱私？ </p><p>　　公共場所是否有隱私？ </p><p>　　對于公共場所是否有隱私的問題，一種觀點認為公共場所無隱私。因為在公共場所的行為是人人可見的，有人注視、觀察甚至記錄，不會侵犯隱私。華盛頓州有一位女士在商場被偷偷拍攝了裙底錄像。偷拍者被提起公訴，但陪審團一致認為：“婦女是在街頭、公園、商場等公共場所被偷拍的，而在公共場所，是沒有理由期望得

4、到隱私權(quán)保護的?！雹芡蹬恼咦罱K贏得了官司。 </p><p>　　另一種的觀點認為公民在公共場所也存在私人空間，在公共場所的私人空間有隱私。公共場所存在私人場合，可以分為三種：一種是公共場所的特定部分，試衣間、客房、公廁、病房、包間，這些部分不專屬于某人，任何人都能使用，在使用期間，該空間屬于私人空間。第二種是半私人場所，如集體宿舍、辦公室，這種場合限于一定范圍的人員使用。第三種是公共場所中私人性質(zhì)的交往、談話和

5、其他行為。和前兩種不同，沒有可視的、固定的邊界，只能憑當?shù)厣?、行為習慣和行為人自身的隱私意識來確定。這些私人場合，都不應(yīng)成為窺探、涉入的對象。⑤ </p><p>　　第一種觀點籠統(tǒng)地說公共場所無隱私，顯然忽視了公眾場所存在私人空間的實際。第二種觀點，是符合實際的，公眾場所確實存在某些私人場合。這些特殊場合作為個人私密空間的延伸，具有排除外界干擾，維護自身私密性的特點。首先，公共場所的所有行為并非都是人人可見的

6、。一些行為發(fā)生在封閉或半封閉的空間，在一般情況下，應(yīng)該屬于隱私的范疇。其次，人人可見并不意味著人人可窺、人人可拍。 </p><p>　　比如，用取款機取錢的行為人人可見，但是窺視賬戶密碼就是侵犯隱私。再次，在半私人場所和公共場所中的私人活動空間中，事項的公開限于特定的范圍中，即處于特定的時間空間，面向特定的對象，而不應(yīng)超出這些邊界。 </p><p>　　明確了公眾場所也存在私人空間，對

7、情侶間發(fā)生在人來人往的地鐵口的親密行為，是否可作為隱私保護，就可作進一步的分析了。 </p><p>　　隱私，公共利益之外的考察 </p><p>　　公共場所存在私人空間，個人在公共場所也存在隱私，不難理解。但要界定公共場所私人性質(zhì)行為的邊界，即判斷某個公共場所的個人行為或事務(wù)是否屬于隱私，卻并不是那么容易。正因為如此，情侶地鐵擁吻視頻的網(wǎng)上傳播才引發(fā)了人們的爭論。 </p>

8、;<p>　　判斷某個行為或事務(wù)是不是隱私，首先需要探討隱私的內(nèi)涵。對于什么是隱私，我國法律沒有明確的界定，而在學界普遍認可的定義是：“個人與社會公共生活無關(guān)的而不愿為他人知悉或者受他人干擾的私人事項?！雹捱@種解釋包含的第一層含義是“與社會公共生活無關(guān)”，即與公共利益無關(guān)。 </p><p>　　為了平衡公民的知情權(quán)和隱私權(quán)，對涉及公共利益的私人事項，隱私權(quán)需要有所退縮。 </p>&

9、lt;p>　　那么公共場所中的私人活動是與公共利益相關(guān)的事件，還是受法律保護的隱私嗎？ </p><p>　　對于什么是公共利益的問題目前尚無完善的詮釋。西方對公共利益有三種不同的解釋：公眾感興趣的事情；公眾有正當理由關(guān)注的事情；與大眾福利相關(guān)的事情。由于公眾感興趣的對象林林總總，千變?nèi)f化，如果按照第一種解釋為理由要求讓渡隱私權(quán)，結(jié)果可能是隱私權(quán)得不到保護。英國Calcutt委員會認為：“那些關(guān)于一般人私生

10、活的報道如果只是為了滿足公眾的好奇心而對于民意表達沒有任何意義的話，就不應(yīng)當以所謂公共利益的理由予以保護?！雹甙凑盏诙N解釋，可以認為公眾有正當理由關(guān)注的事情才不受隱私權(quán)保護，強調(diào)了公眾興趣符合社會的習俗和道德、與社會的公共生活相關(guān)。而如果僅僅為了滿足公眾低俗的趣味，則應(yīng)該限制其使用公眾利益作為侵犯隱私權(quán)的理由。此外，從是否觸犯公共福利出發(fā)也可以判斷是否關(guān)系公共利益。比如，將路人闖紅燈或隨地吐痰的行為拍攝并傳播，就不能說侵犯了隱私權(quán)，因

11、為這些行為有害公共安全和公共衛(wèi)生，與大眾福利相關(guān)。 </p><p>　　有人認為：“情侶在公共場所吻別，本身就違背了公序良俗，放棄了隱私權(quán)。”⑧這種說法是值得商榷的。在日益開放的社會，情侶當眾親熱已經(jīng)司空見慣，公眾對這種行為普遍持寬容的態(tài)度，雖然不能排除有人會對此心存反感。當然，我們并不提倡情侶在公共場所展示這種親密的情感，從個人道德的層面，情侶的行為還是應(yīng)該顧及他人的感受。總之，這種私人性質(zhì)的行為既不是公眾有

12、正當理由關(guān)注的事情，同時對公眾福利也無明顯損害，應(yīng)該有理由得到尊重。 </p><p>　　隱私，個人意愿之上的考察 </p><p>　　隱私的第二層含義是“不愿為他人知悉或干擾”，即當事人對隱私擁有不被侵犯的合理預期。 </p><p>　　人們往往對其私人事務(wù)是否公開和多大程度公開有一個判斷或預想。比如，在人來人往的街頭高聲地接打電話，交談內(nèi)容可能被身旁的行人

13、聽到，對此應(yīng)該是有所預期。對隱私權(quán)的保護往往涉及當事人的主觀意愿，是否侵犯隱私權(quán)要看當事人是否反對他人的介入或公開。而當事人的這種意愿，可以通過其言行態(tài)度去推定。如果自愿將自己的行為和信息公之于眾，就可以視其放棄了“隱”的意圖。如果對私人事務(wù)加以有意的掩飾，采取措施以防他人介入，則可推測當事人有“隱”的意愿。所所隱之“私”，首先得當事人自己先隱之。 </p><p>　　公共場所的特定部分（譬如試衣間、客房、公廁

14、、病房、包間等地）被作為隱私空間，因為這些場所基本已與其他私人場所無異，而私人場所當然是不得侵入的，可視為隱私主體已采取“隱”的措施。半私人場所（集體宿舍、辦公室等）限于一定范圍的人員使用，即意味著對其他非使用者隱之。對于公共場所中私人性質(zhì)的交往、談話等行為，隱私主體需要考慮私隱之措施，而不應(yīng)對欲隱之私有意張揚，以致他人輕易獲悉。如果對自己之隱私“隱不隱”持無所謂的態(tài)度，甚至放任公眾獲悉，則可以視其私事非隱私。 </p>

15、<p>　　主體的預期合理，其維護隱私的意圖才有可能獲得認可。所謂合理，是指按照普通人的認知水平去衡量和推定，⑨對隱私的預期處于正常的認知和判斷范圍之內(nèi)，就應(yīng)當?shù)玫秸J可和保護。在公共場所，用普通人的觀念來判斷，對私人行為的隱私預期通常是：不愿私人空間被偷拍、偷錄等方式侵入，或僅限于在有限范圍暴露，而不愿擴大公開范圍，讓數(shù)量龐大的其他人群看到。當然這種預期需要在采取有效的隱匿措施之后才可以視為“合理”。因為普通人通常會預料到，在

16、公共場所會有人觀察、注意，甚至記錄。如果任憑私事完全暴露于公眾的注意力所及范圍，就無法要求他人承擔不看、不聽、不記錄的義務(wù)，在這種情況下要求保護隱私的預期，就缺乏合理性。 </p><p>　　情侶任憑自己的私人行為暴露于公眾視野，而不加以遮擋，可以推測他們沒有“隱”的意圖。而且地鐵口人來人往，無法要求他人不注意自己的舉動，即使他們內(nèi)心可能不愿被觀察和拍攝，但是在沒有采取隱之措施的情形下，這種期待往往無法得到認可

17、和保護。那么這種動作被地鐵工作人員拍攝，自然就無話可說。如果他們找了個角落，有意回避他人的目光，則另當別論了。 </p><p>　　至于將這種行為加以傳播，則與簡單的拍攝有所不同，因為行為主體將親熱行為的公開，并不必然意味同意將此行為廣為傳播。從一般人的角度判斷，即使愿意將自己私人行為暴露，這種暴露的預期也是限于彼時彼地，有一定的時空范圍。如果親密行為的視頻被上傳至網(wǎng)絡(luò)，讓為數(shù)眾多的網(wǎng)民隨意點擊觀看，這就超出了

18、當事人的預期范圍。從這個意義上講，上傳者的行為是對他人隱私的不尊重。 </p><p>　　也就是說，在公共場所做親熱動作，這種隱私的保護是有限的：雖可以禁止別人的傳播，不能禁止別人觀看或拍攝。地鐵工作人員拍攝這種鏡頭的錯在于將它在網(wǎng)絡(luò)上傳播。如果僅止于拍攝，而沒有傳播，也許就沒有這一風波。因此在這一事件中，情侶和偷拍者皆有不當之處： </p><p>　　一方面，情侶在公共場合親熱確有不

19、妥，又沒有采取任何遮蔽的措施，就沒有理由視其行為為隱私。另一方面，偷拍者將所拍的鏡頭傳到網(wǎng)絡(luò)上，對當事人構(gòu)成了冒犯，使其感到精神痛苦、尷尬和恥辱。如果情侶有“隱”的行為，他們的私人行為也沒有傷害公共利益，那么偷拍和上傳就都涉嫌侵犯隱私權(quán)了。 </p><p>　　隨著拍攝功能手機、DV等自媒體的日益普及，當幾乎每個人都可以制作視頻的時候，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推助下，偷拍也就成了一個既吸引眼球又令人不安的詞語。百度一下“偷拍

20、”，出現(xiàn)的相關(guān)網(wǎng)頁近六億個。⑩發(fā)生在公共場所的偷拍事件已頻頻見諸報端，情侶地鐵偷拍事件不過是冰山之一角?！肮矆鏊鶡o隱私”的觀念在公民隱私意識日益增強的今天，會遇到越來越多的挑戰(zhàn)。公共場所的某些部分應(yīng)當成為偷拍的禁區(qū)，特別是在特定的私人場合。公共場所私人性質(zhì)的活動如果與社會公共生活無關(guān)，且當事人擁有合理預期，理應(yīng)視作隱私予以尊重和保護?！?</p><p>　?。ㄗ髡呦抵袊嗄暾螌W院新聞與傳播系研究生） <

21、;/p><p><b>　　注釋： </b></p><p>　?、佟渡虾５罔F吻照事件證實員工偷拍》，《聯(lián)合早報》2008年1月25日 </p><p>　　②⑧伍洲奇：《地鐵男女擁吻事件的法理之辯》，見e法網(wǎng)-法制周報http://www.dffy.com，2008年1月25日 </p><p>　?、蹢罹┤穑骸段莿e雖公開

22、隱私權(quán)未放棄》，《法制晚報》2008年1月28日 </p><p>　?、堋锻蹬呐咳沟状汗鉄o罪華盛頓公共場所無隱私權(quán)》，《青年參考》2002年10月5日 </p><p>　?、菸河勒鳌堷櫹迹骸洞蟊妭鞑シ▽W》第172頁，2007年版 </p><p>　?、蔻嵛河勒鳎骸缎侣剛鞑シń坛獭返?57、162頁，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