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陽的孟詩解讀視角

1、<p>　　李夢陽的孟詩解讀視角</p><p>　　摘要：明代詩人李夢陽曾在宋末元初人劉辰翁評點孟浩然詩歌的基礎上重新評點過孟浩然詩集，現(xiàn)有凌?初刻《孟浩然詩集》二卷本。李夢陽的孟詩評點具有獨特視角與一定的特色，可惜大陸學界對此不夠關注。本文將對李評孟詩文本的生成、流傳及其對孟浩然詩的闡釋學價值作出探討。 </p><p>　　關鍵詞：孟浩然詩歌；解讀；李夢陽；評點 </

2、p><p>　　中圖分類號：1222.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142（2013）03―0106―05 </p><p>　　歷代選錄過孟浩然詩的唐詩選評本不少，但單行的對孟浩然詩集的評點本傳世只有三種，即：元代劉辰翁（須溪）評點本，明代李夢陽（空同）評點本，清代袁宏道（中郎）評點本。這三種評點本代表了三個不同時代文人對孟浩然詩歌的接受與詮釋。劉辰翁評本在明代頗為風行，高?

3、《唐詩品匯》所選錄孟浩然詩，就抄錄了不少劉辰翁的評語。劉辰翁評點的孟浩然詩集傳世也有二卷本、三卷本及四卷本之多。清代袁宏道評點的孟詩傳本甚少，因與本文無關，此不多贅。李夢陽評點孟浩然詩集的傳本因不多見，因此歷來也少為學界所關注。本文以李評孟詩為例，就該文獻的基本情況、價值做出考察，并以此探究李夢陽對孟浩然詩歌獨特的評點解讀意義。 </p><p>　　一、李評孟詩的產(chǎn)生與流傳 </p><p&

4、gt;　　明代詩人“前七子”領袖李夢陽（1473―1530）倡言復古，推崇盛唐詩歌，《明史?文苑傳序》曰：“弘、正之間，李東陽出入宋、元，溯流唐代，擅聲館閣。而李夢陽、何景明倡言復古，文自西京，詩自中唐而下，一切吐棄。操觚談藝之士翕然宗之，明之詩文，于斯一變?！崩顗絷栕顑A心的盛唐詩人是杜甫、李白，不過，他對盂浩然的詩歌也有過潛心研讀，故曾在宋末元初人劉辰翁（1233―1297）評點孟浩然詩歌的基礎上重新評點過孟詩。 </p>

5、<p>　　李夢陽評點孟浩然詩的動機因文獻無載不敢妄下斷言，但他對孟浩然及其詩歌的興趣當對他的評點起了關鍵性作用。李夢陽性格耿直，不畏權貴，一生五次入獄，仕途坎坷，因此極向往隱居生活，作品中多次提到欲仿效古人隱居襄陽鹿門山。曾寫有《鹿門山》詩：“龐公真漢隴，孟子復唐詩。舊宅新秋葉，孤墳千載遺。泉裊石穴細，葛倚松門垂。望望青峰近，吾襟曠爾期?！保ň矶嫻?，東漢隱士?！逗鬂h書?龐公傳》載：“龐公者，南郡襄陽人也，居峴山之

6、南……后遂攜其妻子登鹿門山，因采藥不反?！甭归T山，又名蘇嶺山，在今湖北襄陽東南，有青山秀水，風景絕佳。詩中的“孟子”指孟浩然?！缎绿茣?孟浩然傳》載：浩然，“襄州襄陽人，少好節(jié)義，喜振人患難，隱鹿門山，年四十，乃游京師”。正德九年（1514）七月，李夢陽因官場遇險解職，與妻子左氏自九江出發(fā)，乘船?長江至武昌，轉乘船?漢水，“至襄陽，愛峴山、習池之勝，欲作鹿門之隱”，但遇水災，居住未久即無奈回到開封，“會江水泛漲，洶洶沒堤，乃歸大梁”。李

7、夢陽《封宜人亡妻左氏墓志銘》也稱：“是年，李子官復罷，道潯陽就左氏。、訴江入漢，至于襄陽，將居焉。會秋積雨大水，堤幾潰，……李子悟，于是挈左氏歸。</p><p>　　李夢陽于正德六年（1511）至九年間任江西按察使提學副使，據(jù)李充嗣的李評孟詩《跋》“比僉事于江西，會寮友關中李君，李君曰：‘詩以體類?！且?，于是類其體刻焉，貽諸知孟詩者”。李夢陽籍貫慶陽衛(wèi)（今甘肅省慶城縣），故稱“關中李君”。從這里可見李夢陽評點

8、孟浩然詩的工作是在正德六年至七年江西任官時期完成的。李夢陽在評點孟詩后為之作《跋》，曰： </p><p>　　予觀劉子評浩然詩，當矣，然有未至者焉。予讀其詩，竊以時時附以己意，筆之，俟知者論焉爾。 </p><p>　　劉子，即劉辰翁，從序中可知李夢陽的評點是對劉辰翁評點的糾正與補充。李夢陽評點稿為其同僚李充嗣所發(fā)現(xiàn)，據(jù)李《跋》，他在正德年間曾任江西簽事（按，正德五年至七年），他們之間有

9、過交游。約正德七年（1512）李充嗣將孟浩然詩李夢陽評點本刻成行世，李充嗣為此作《跋》云： </p><p>　　予舊獲孟詩本于內(nèi)史鄉(xiāng)人劉君，乃其本不類體而以題類，無謂也。比僉事于江西，會寮友關中李君，李君曰：“詩以體類?！笔且玻谑穷惼潴w刻焉，貽諸知孟詩者。 </p><p>　　可惜的是，李充嗣所刻之李評孟浩然詩集今已散佚不見，至萬歷、天啟時的吳興人凌漾初獲得歙人潘之恒（字景升）家所刻

10、印的李評孟詩，錄入劉、李二人的評語，將其書刻成，書名《孟浩然詩集》。潘之恒家所刻本是否據(jù)李充嗣本而來？已不可考。凌瀠初所刻書分上、下二卷，系朱墨套印本，詩歌用墨印，評語用朱筆，大部分寫于天頭，間或在詩后作小字旁批，也有朱筆圈點。收詩約267首，按詩體排列。該版本在錄入劉辰翁評語的同時，將李夢陽的評語以“李子云”的形式套印在一起，頗便讀者對讀揣摩。如卷上《登蘭山寄張五》，劉辰翁評曰：“樸而不厭?！崩钭釉疲骸俺钜虮∧?，起二句不可言樸?！?&

11、lt;/p><p>　　該書刻成后，凌?初并撰寫《識語》，云： </p><p>　　襄陽詩集，劉須溪先生批校本乃其全者。近更得友人潘景升家所梓行，則復有李空同先生所參評，間相攻駁，亦有刪削。蓋李以崛起關中，雄視千古，故每于格調之間深求之，然亦可以見言詩者一斑。 </p><p>　　據(jù)此可知，凌?初本是從潘之恒家梓之本而來。潘之恒曾在萬歷三十年（1602）協(xié)助東莞人鄧

12、云霄?？踢^李夢陽《空同子集》六十六卷（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即據(jù)此本抄錄），對于李夢陽的著述及版本有過深入研究，他或藏有李批孟詩的稿本或印本，并據(jù)此刻印成行，可惜該書也已散佚，不得窺其面目。 </p><p>　　筆者所見版本，目錄前有王士源序、凌瀠初《識》、劉辰翁跋、李夢陽跋、李充嗣跋，卷首題“唐襄陽孟浩然撰，宋廬陵劉辰翁評，明北地李夢陽參”，凌漾初《識》后記“侄毓??！薄Ｍ踔孛瘛吨袊票緯嵋芳縿e集類著錄有

13、《孟浩然詩集》二種，第一種二卷本《孟浩然詩集》，實與筆者所經(jīng)眼藏本相同，系同一版本，均為明代凌瀠初該本。此本清代藏書家丁丙《善本書室藏書志》卷二十四亦有著錄。 　　綜上，孟浩然詩集李評本的初次刊印當在正德七年（1512），第二次是潘之恒于萬歷年間刻于徽州，凌瀠初的李評《孟浩然詩集》二卷是第三次刻印，坊間所流傳者也僅有該本。 </p><p>　　二、李評孟詩對孟浩然詩的闡釋學意義 </p><

14、;p>　　由于李夢陽在明代文學史上的特殊地位，故李評孟詩在整個孟浩然詩的評點史上應占有一席之地。 </p><p>　　李評《孟浩然詩集》的初刻本數(shù)量少，又未予大量流傳而竟致散佚。至凌瀠初據(jù)潘之恒家刻本刻成套印本后，此本才開始流傳，但明后期與清代書目中著錄也不多見。據(jù)筆者查閱有關書目及第一、二、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劉辰翁評、李夢陽參評《孟浩然詩集》二卷本，現(xiàn)藏于國內(nèi)者有：上海圖書館、安徽省圖書館、山東省圖

15、書館、甘肅省圖書館、南京圖書館、蘇州圖書館、浙江大學圖書館、東北師范大學圖書館、故宮博物院?？梢?，李評《孟浩然詩集》的凌瀠初刻本存至今日的數(shù)量并不太多，加之各圖書館均將該版本定為善本而使該文獻不能被國內(nèi)孟浩然研究者輕易見到。因此，今人對于李評孟詩只是偶有提及，如萬曼《唐集敘錄》、佟培基整理《孟浩然詩集箋注》等對此本有十分簡略的介紹，但對于該文獻的具體情況及優(yōu)劣，并未做出任何評價。也有孟浩然詩集的校注本對李夢陽評語有所征引，但相關研究論著

16、對此措意者卻甚少。目前有關唐詩輯評的著作，如陳伯?！短圃妳R評》等書對該文獻及李夢陽評語也未曾提及，大型資料匯編《中華大典-文學典?唐五代文學分典》之“孟浩然”，則自《王孟詩評》一書中轉錄出李評孟詩約15條，并錄凌漾初《識》語，對于李評孟詩的文本則只字未提?？梢?，編輯者也</p><p>　　鑒于以上，筆者以為明代凌漾初所刻朱墨套印本的劉辰翁評、李夢陽參評之《孟浩然詩集》二卷，作為孟浩然詩歌研究的重要文獻，對孟浩然

17、詩的闡釋學價值及文學批評價值尚有進一步挖掘的空間。 </p><p>　　自正德以后，明人開始將許多唐人詩集改編為分體本，劉辰翁評本即按體排列。此凌刻劉辰翁評、李夢陽參評《孟浩然詩集》二卷本，據(jù)李充嗣《跋》是按照李夢陽的建議依詩體排列。李夢陽參評的孟浩然詩共有85首，包括上卷35首，下卷50首。就體裁而言，所評五言古詩21首。七言古詩3首，五言排律15首，五言律詩43首，七言律詩3首，“可見李夢陽最關切的孟浩然詩

18、，乃是五言古詩及律詩”。據(jù)凌漾初的《識》語，主要以劉辰翁評點為主，對李夢陽的評語，則以“李子云”的形式印在版面的天頭或詩句的右側。所評第一首詩是《耶溪泛舟》，云：“‘白首垂釣翁’以下，終是兩截，格已不同。”最后一首是《除夜有懷》，評曰：“卻蕭索?！币蛄枋峡虝r有所刪削，故不甚完備，這是該文本的遺憾之處，這也是明代凌氏刻書的缺點。但就現(xiàn)存這些材料而言，李夢陽評點的大部分尤其是精華部分當已有所展示。 </p><p>

19、;　　三、從李評孟詩看李夢陽對孟浩然詩的解讀視角 </p><p>　　考察李夢陽參評《孟浩然詩集》二卷本全書，可以發(fā)現(xiàn)，李夢陽評點盂詩極重孟浩然詩歌的“調”與“格”，其次是“健”與“雄”，再次是“氣”。古代也有文人對此偶有提及，如胡震亨《唐音癸簽》引《吟譜》以為孟浩然“氣蒸云夢澤，波撼岳陽城”等詩句“沖淡中有壯逸之氣”。但是，總的來說，關注孟浩然詩“清”、“淡”風格者較盛。以下以列表的形式就李評孟詩的此類關鍵詞

20、作一總結歸納： </p><p>　　從上表可以看出，在李評孟詩中，“調”出現(xiàn)的頻次最高，共計7次，其次是“格”，共計4次。“雄”或“健”一共出現(xiàn)4次，“氣”出現(xiàn)4次。宋代以后文人評價孟浩然詩，一般以清雅、閑淡、飄逸等界定孟詩的風格，如胡震亨《唐音癸簽》就說：“襄陽氣象清遠，心驚孤寂，故其出語灑落，洗盡凡俗?！倍顗絷栐u孟浩然詩，十分注重詩歌的“格”、“調”以及孟詩的“雄”、“健”、“氣”等意境范疇，視角顯得獨特

21、。這當與李夢陽的詩歌理論一脈相承。李夢陽曾說：“辭斷而意屬者，其體也，文之勢也；聯(lián)而比之者事也；柔澹者思；含蓄者意也；典厚者義也；高古者格；宛亮者調；沈著雄麗、清峻閑雅者，才之類也?！薄案窆拧?、“調逸”是李夢陽對詩歌創(chuàng)作風格的主要追求，“山人嘗以詩視李子，李子日：‘夫詩有七難：格古、調逸、氣舒、句揮、音圓、思沖，情以發(fā)之。七者備而后詩昌矣’”。李夢陽的“格”、“調”在這里顯得較為抽象與難以理解，不過，我們只要結合他評點過的這些孟浩然詩即

22、可知道他所謂的“格”與“調”的含意。分析李評孟詩，這里的“調”既有“體”的意思，如《從張丞相獵贈裴迪》“調雜，非古非律”。又有“音調”的含義，如《九日龍沙作寄劉大?虛》“‘歌’字相接</p><p>　　甲地金張宅，榮期樂自多。櫪嘶支遁馬，池養(yǎng)右軍鵝。竹引嵇琴入，花邀戴客過。山公時取醉，來唱接籬歌。 </p><p>　　李夢陽評此詩為“富麗暢健”，與此詩的藝術特色基本相一致。有學者提出“

23、尚健與生命之坎陷與安頓”的詩學觀，認為古代知識分子與政治之間的緊張狀態(tài)，造成“無數(shù)詩人現(xiàn)實生命的坎陷與心理人格的焦慮”，因此，表現(xiàn)出剛性的、向外用力的人文精神，故能使詩歌創(chuàng)作轉悲為健。李夢陽的提倡雄健，除其生長環(huán)境的影響外，這也許是比較合適的詮釋。李夢陽對孟浩然詩歌雄健風格的體察與挖掘對于后代詩歌理論就有影響，如清代潘德輿在其《養(yǎng)一齋詩話》中說：“襄陽詩如‘東旭早光芒，……始知江湖闊’、‘太虛生月暈……瀑布噴成虹’，精力渾健，俯視一切，

24、正不可徒以清言目之。”潘德輿雖未明確說是受到李夢陽啟發(fā)，但就其看法來說，當與李夢陽的觀點一脈相承。 </p><p>　　世人皆稱李夢陽主“詩必盛唐”，認為他一味尊崇盛唐詩，其實，考察該文獻，發(fā)現(xiàn)李夢陽對孟浩然詩就不只是稱贊。據(jù)筆者統(tǒng)計，在李夢陽參評的85首孟浩然詩中，明確提出褒揚的評語有21條，明確提出批評的評語有16條，其余的評語并未明確表達孟詩的優(yōu)劣。因此，可以看出李夢陽對孟詩的態(tài)度是褒貶兼有，比較客觀。明

25、謝榛《四溟詩話》云： </p><p>　　李空同評盂浩然《送朱二》詩曰：“不是長篇手段。”浩然五言古詩近體，清新高妙，不下李杜。但七言長篇，語平氣緩，若曲澗流泉而無風卷江河之勢，空同之評是矣。 </p><p>　　謝榛是“后七子”成員，他對李夢陽對孟浩然詩的評價給予了肯定的態(tài)度，也可以管窺見豹。有學者認為李夢陽力倡學習杜甫，而對王孟詩風不滿。事實上李夢陽并未對孟浩然的詩歌一味表示出不滿

26、情緒，在評點中，對孟浩然的詩多有稱贊，如評《題鹿門山》云：“此首佳，思致郁密?！薄端完惼吒败姟吩疲骸笆鞘⑻圃姟！薄秿s山送張去非游巴東》云：“情思宛然慨然?！薄抖梁筮^吳張二子檀溪別業(yè)》曰：“興味可掬?！薄哆^故融公蘭若》云：“無限悲痛皆在言外。”等等，態(tài)度是十分客觀的。國內(nèi)研究明代唐詩接受史的論著也自不少，但對于李評孟詩的文本卻不大措意。與李夢陽有過交游并受其文學思想影響的“金陵四大家”之一的顧磷（1476―1575）在嘉靖后期著有《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