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新一代鄉(xiāng)土文學的敘事藝術

1、<p>　　貴州新一代鄉(xiāng)土文學的敘事藝術</p><p>　　摘要：貴州作家冉正萬以詼諧、幽默的筆法勾勒著黔北地域的風土人情。他以一種熱忱與堅持書寫著故土，以具有濃烈鄉(xiāng)土特色的黔北民間語言塑造了“冉姓壩”系列小說。在對鄉(xiāng)土文學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中，賦予了文本新的視角。通過獨特的鄉(xiāng)土敘事藝術來表達對農村、農民的深切關懷以及對故鄉(xiāng)與祖國的深沉熱愛。 </p><p>　　關鍵詞：冉正萬 敘

2、事藝術 鄉(xiāng)土情懷 </p><p>　　中圖分類號：1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8705（2013）01-117-121 </p><p>　　青年作家冉正萬出生于貴州余慶縣的黃土灣，這是地處黔北的一個小山村。當作家離開這片曾經特別想掙脫的貧困之地時，生活的經歷又開始讓他對記憶中的故土產生懷念之情。這份情感流諸筆端演繹成“冉姓壩”系列小說，它如同賈平凹的“商州系列”，

3、莫言的“紅高粱系列”小說，成為個人有別于其它作家的一大特色。就像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福克納的“約克納帕塔法縣”，冉正萬所寫的“冉姓壩”也是以故鄉(xiāng)作為原形，成為他文學世界里重要的虛構地點。從1996年開始發(fā)表作品至今，冉正萬的創(chuàng)作呈現(xiàn)上升的趨勢：作品《奔命》獲貴州省首屆政府文藝獎二等獎、貴州省第四屆新長征文藝創(chuàng)作一等獎，《鄉(xiāng)村話語》獲貴州省第五屆新長征文藝創(chuàng)作一等獎，中篇小說《爸老師》改編成電影劇本。而在2010年9月，《樹上的眼睛》入圍第

4、五屆魯迅文學獎，這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對于作家本人，這應是他自我創(chuàng)作道路中的重要轉折點，是進入新的創(chuàng)作天地的又一啟航。冉正萬善于用詼諧、幽默的筆法勾勒出黔北地域的風土人情，他以巧妙的敘事視角、民間的敘事話語和深沉的敘事風格凝結為他獨特的敘事藝術，傳達出內心對鄉(xiāng)土世界的深入洞察和對人性的真誠關懷，也使自己成為貴州新一代鄉(xiāng)土文學的代表作</p><p>　　一、巧妙的敘事視角 </p><p>

5、;　　在描寫冉姓壩的系列作品里，冉正萬將“冉姓壩”作為故鄉(xiāng)的一個事實載體，在這一背景下將自我的故鄉(xiāng)情結通過編織農村不同人物命運傳達給讀者。在對冉姓壩進行描述中，作者特別注意敘事視角的選取。不同的敘事方式可使相同的內容產生不同的效果，在絕大多數現(xiàn)代作品中，正是人稱和視點創(chuàng)造了作品本身。冉正萬正是根據內容表達的需要來選取敘事視角，他采用了第三人稱和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但在其中又加以自己巧妙的設計。第三人稱敘事是最古老且最常用的一種敘事角度，

6、在西方敘事學理論中這種視角被稱為“零度焦點敘事”，也就是一種全知全能的敘事；而第一人稱敘事的最大優(yōu)點，就是彌合了敘事者與接受者的疏離與隔膜。 </p><p>　　在“冉姓壩”的系列小說里，冉正萬更多運用了第三人稱的敘述視角，在五篇重要的中短篇里就有四篇采用了第三人稱。在第三人稱的敘事視角里，作者描繪了一幅幅農村畫面，或像素描，或像水彩，或像國畫，在這種全知全能的視角中，冉正萬以一種客觀、冷靜的筆法述說著鄉(xiāng)村的故

7、事，這種敘述使得敘述者大于人物，就像冉正萬自己在創(chuàng)作談《皇帝與丫鬟》中言及的，“寫作時我就是皇帝”，筆下的人物就是蕓蕓眾生，人物塑造取決于作家的“有意而為之”，人物命運是被作家預先掌控的。而讀者可以通過作者冷靜的敘事來對文本進行再創(chuàng)造，也能從作品中拓展出更多的闡釋空間。在中篇小說《奔命》里，描寫了農村老漢王海洲在秋天搶收谷子的故事。三個兒子都在外打工，老伴行走不便最后病亡，加之天氣陰晴變化、空巢化的農村找不到人手幫忙，使王海洲的這次秋收

8、充滿了灰暗艱難的悲劇色彩。在貧困的貴州山村農作方式還處于原始狀態(tài)，缺乏先進的農耕手段和其他謀生方式，加之青年勞動力的流失，這是作者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的“奔命”后的悲劇根源。另一篇《鄉(xiāng)村話語》講的也是人與土地的故事，主人公王希凡同樣有三個兒子，但王希凡較王海洲要幸運得多，兒子們沒有都拋棄農村外出打工，其中重點寫的</p><p>　　而在《樹上的眼睛》一篇中，冉正萬選擇運用了第一人稱，將“我”的舅舅的性格全面地展現(xiàn)出來

9、?！皹渖系难劬Α睂崬榫司说难劬?，因為舅舅的腿早在修水庫時就被意外壓斷了，只有在樹上他才能看到家以外的世界。“我”的舅舅通過樹的高度和望遠鏡，窺探到整個村子的人和事，從此這個村子開始沒有任何秘密。主人公通過一雙淳樸的眼睛和在鄉(xiāng)村土地上滋生的道德標準來評判與監(jiān)督這一切，但在時代大環(huán)境影響下農村由利益驅動發(fā)生的消極變化，這些與“我”的舅舅的觀念相背離，在客觀上形成了一種矛盾。在成為“邊緣人”的處境中，舅舅最終選擇離開了這棵樹，這意味著傳統(tǒng)的道

10、德規(guī)范在社會發(fā)展中呈現(xiàn)出屈服于社會大眾的趨勢，再一次描述出“無根時代”的困惑。通過“我”的舅舅這個人物，借助具有親切感和真實感的第一人稱敘述角度，作品傳達出作家對當今農村以及社會的深度思考。工商業(yè)的發(fā)展對改變農村落后面貌自然是一大推進，但在城鄉(xiāng)兩種文化的相互碰撞中，淳樸的鄉(xiāng)風也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而“我”的舅舅冉廣貴正是一個捍衛(wèi)美好鄉(xiāng)土文明的代言人，然而由于社會勢力的強大，使他成為守護精神文明的孤獨者，在給人以警醒的同時，也讓人感到作者對

11、現(xiàn)實的焦慮與深沉關注。冉正萬根據文</p><p>　　冉正萬的民間敘事話語源于黔北故土，這是冉正萬文學敘事話語的重要標簽，也成為諸多鄉(xiāng)土文學話語的一支分流。在農村成長的經歷無不在離鄉(xiāng)之人的記憶里烙下深刻的印跡，然而離鄉(xiāng)土后的經歷卻讓冉正萬重新感悟鄉(xiāng)土，以更加成熟的姿態(tài)依戀故土，在實現(xiàn)自我內心的回歸后開始將故鄉(xiāng)的人與事寫進自己的文學世界。冉正萬作品中的民間敘事話語正是源于他在城市對照下對農村淳樸與自然的懷念，對養(yǎng)

12、育他的黔北故土的感恩與依戀。在具有黔北特色的地域話語下，凝結著冉正萬對故鄉(xiāng)的特殊情誼與心靈感知。 </p><p>　　冉正萬小說的方言充滿著濃厚黔北鄉(xiāng)土氣息，研究者認為，“方言是一個地域的所有人經過長期創(chuàng)造而約定俗成、凝結流傳下來的心有靈犀的共有符碼，它源于民族共同語，又不同于民族共同語”，“冉正萬小說語言極富特色，通常用質樸而又不失幽默詼諧的口語拉家常的形式展開，一下就縮小了作品與讀者的距離”。小說中主要有敘

13、述語言和人物語言兩類，而冉正萬小說方言在兩類語言中都有所體現(xiàn)。從敘述語言來看，在《奔命》里當王海洲的老婆因病去世后，有這樣一段描述： </p><p>　　但堂屋還是沒法騰空，老婆婆占了一半，另一半則堆著她自己種出來的谷子，她的冥床下面也是谷子，是王海州最后背回來一直沒晾干水氣的那一批。王海州說，讓她和谷子睡在一起，她會高興的。 </p><p>　　作者的敘述中沒有用“老人”等其它的詞來

14、寫王海洲的女人，“老婆婆”正是在方言里對這位老太婆的準確表達，“讓她和谷子睡在一起，她會高興的”這句話也是當地慣常的表達。這種表達不在字詞組合有多么特別，而在于這些平實字詞的平淡組合滲透了農村人與土地、與谷物難以言表的深厚情感。 </p><p>　　馬上就要開始種油菜了，只有先干起來再說，他想。干起來了就好解釋了，不干恐怕永遠也不好解釋。他的父母死得早，主要是舅舅把他養(yǎng)大的。從中學開始，他的吃穿用，全是舅舅給的

15、。每假期他都要幫舅舅種地，所以他對冉姓壩的土地也是相當熟悉的。對農活也比較熟悉。只是長期不干了力氣小了點。 </p><p>　　這是《奔命》小說最后王海洲的外甥左佑決定返鄉(xiāng)時的心理。左佑是農民的兒子，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城市定居，然而毅然打算回鄉(xiāng)重操農活，最終選擇回歸故土。作者用一種極為口語化的方式將左佑的心態(tài)描述出來，質樸的話語表現(xiàn)了農村人先干再說的務實思維方式，這些話只有用純正的方言述說時才顯得更為順口。冉正萬

16、用樸實的語言展現(xiàn)了自小在農村長大的左佑的真實想法，作者將這安排在文章的末尾有一種總結性作用，“白天不知黑夜的黑”，農村生活成長起來的左佑在城市復雜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格格不入，所以洗腳城的小姐稱他“農”，覺得他不能融入當下的城市生活。冉正萬將左佑的回歸認為是一種“本”的回歸，在紛繁蕪雜的現(xiàn)實社會里，應該保留原始本真的做人秉性。作家為這個人物取名“左佑”，也許是“左右”的諧音，寓意著一個農村子弟在人生道路上的選擇。 </p><

17、;p>　　在人物語言的描寫中，作者運用原生態(tài)的民間話語講述著廣闊的農村世界。在《金幺羔》中有這樣一段對話： </p><p>　　金幺羔認真燒火，沒接她媽的話。媽又說： </p><p>　　“如果說有個細的（孩子），還怕你丟不下，你們又沒細的，你得早拿主意。羊角兒去了都一年多了?！苯痃鄹嵬蝗徽f：“你遇到表叔娘，叫她不要到我家去！”媽愣了一下，背過身，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p

18、><p>　　“我曉得你舍不得冉姓壩，他媽對你也還好?？蛇€有幾十年吶……” </p><p>　　金幺羔是一個農村婦女，在一年前不幸喪夫，這是在回娘家后與母親的一段對話。話語中出現(xiàn)了一些具有地方特色的語言，其中最為明顯的便是“細的”一詞，意為“孩子”。冉正萬將黔北方言自然地運用于文中，讓人讀來親切，特別是對于那些具有黔北生活經歷的人們。在文化水平不斷提高的同時，普通話也在逐漸普及，然而在老一輩

19、的話語體系中，尤其在鄉(xiāng)村還較大程度地保留了地方語言特色。在黔北民間話語中還有許多獨特的表達，作者將這種語言納入自己的文學敘述，構成了貴州民間敘事的獨特性與民族性。冉正萬將目光投向黔北農村，“其創(chuàng)作大多描寫普通人的艱難生活和復雜心理狀態(tài)，以問題作背景，把目光投向人生百態(tài)、世間悲喜，保持生活的原汁原味”。金幺羔正是他筆下的一位普通婦女，簡短的對話表露出一個年輕女子在婚姻意外破裂后的困境。面對難忘的愛情和善良的婆婆，雖然明白母親的好心，卻不忍

20、心背棄這份情感而離開這個新家。在婚姻逐步物質化的現(xiàn)代境遇里，金幺羔是憑著良知在生活中行走。冉正萬將問題作為背景，展現(xiàn)了浮躁的現(xiàn)代社會中仍堅守責任與良知的農村婦女，隱含的贊美之情付諸筆端。作者用極具地域色彩的語言表達現(xiàn)實農村的女性命運，更是對社會現(xiàn)實的拷問和對女性</p><p>　　三、深沉的敘事風格 </p><p>　　冉正萬避免自己流露主觀情感，在獨特的敘事視角和民間敘事話語之后，以

21、熟悉的語言，含蓄地揭示出農村的陋習，農民的愚昧，用一種冷靜、幽默的口吻呈現(xiàn)原生態(tài)的農村世界。這種方式給讀者帶來獨特的閱讀審美體驗，在平淡與輕松過后讓人反思故事背后的現(xiàn)象。他使創(chuàng)作呈現(xiàn)出“形象大于思想”的特點，讓這些文本經過各類讀者咀嚼后生發(fā)出新的文學意義。 </p><p>　　在小說《鄉(xiāng)村話語》的最后，主角王希凡老漢說：“把種子埋在地里就能長出莊稼來，把人埋在地里，卻什么也長不出來?！边@是王老漢對種子和莊稼的思

22、考，也是冉正萬對人和土地的深思。對于一個以表現(xiàn)鄉(xiāng)土為己任的作家而言，這是一個嚴肅而深入的思考。在冉正萬隨后寫的寓言式小說《紅塵圖》里，作者延續(xù)了這個思考，他讓小說中的人物章正宣回答了這個問題：“我說這是因為人看不見人發(fā)芽，人埋在地里，同樣可以長出人來?！边@句話應該包含了作者心中的答案。土地上生長的莊稼滋養(yǎng)著世代的農村人，滋養(yǎng)著世代從農村走出去的城市人，土地是根，無論人走到哪里，時代發(fā)展到哪步，土地永遠是人們不能忘卻的根，這才是冉正萬最想

23、表達的人與土地的深層關系，這也是作為農耕民族為主的中國大地一直有悠久鄉(xiāng)土小說傳統(tǒng)的原因。中國鄉(xiāng)土小說自五四以來得到空前的發(fā)展，魯迅開創(chuàng)的鄉(xiāng)土小說在創(chuàng)作實踐上走出了廣闊的道路，莊漢新說：“‘鄉(xiāng)土文學的作家’，多是‘僑寓京城’，遠離鄉(xiāng)土，先前有著鄉(xiāng)土農村生活經歷的赤子。他們懷著對記憶中的鄉(xiāng)土的依戀，不斷做著遙遠而深沉的故鄉(xiāng)夢?！辟F州作家騫先艾以邊遠山區(qū)的風土人情作為創(chuàng)作源泉，其《水葬》等受到魯迅先生充分肯定，享有“貴州鄉(xiāng)土作</p&g

24、t;<p>　　“冉姓壩”在作家的筆下已成為展現(xiàn)黔北農村的重要陣地，透過這扇古樸的窗戶，可讓讀者感受來自農村原始狀態(tài)下的鄉(xiāng)風民情。冉正萬以一種巧妙的敘事視角表達對生命的尊重，用本土化的民間語言書寫鄉(xiāng)間人的生存環(huán)境、思維模式、心理狀態(tài)以及倫理價值觀。在這幅畫卷里，展現(xiàn)了作家對故土的依戀，對現(xiàn)代農村中人與事的深度思考。雖然立足農村，但視野卻不為此而受限；雖然講述故事，但不為編故事作為最終目的，“我從不向讀者呈現(xiàn)故事，雖然我一直

25、羨慕那些編織故事的能手?！比秸f自述：“我認為所謂功利心也是動力，但是，一個寫作者如果只由功利心趨勢，則會和文學拉開距離，這距離有時真的難以彌補?！睆倪@段話語里可見作家的寫作取向，他遵循內心的聲音寫作，在獨特的冉姓壩的敘事中，提煉出中國廣大農村在城鄉(xiāng)轉型中的真實狀態(tài)，力圖以貴州農村提供中國鄉(xiāng)村世界一個縮影，使自己的創(chuàng)作具有更大的社會意義。 </p><p>　　騫先艾的《水葬》立足這片貧瘠的土壤，反映對貴州邊遠地

26、區(qū)惡習的深刻揭露；何士光透過山地生活，寫出人們生命的堅韌；冉正萬的作品以小見大，注重敘事藝術與鄉(xiāng)村情感的融合，在城鄉(xiāng)二元化的進程中，以淳樸的眼光關照農村的發(fā)展與變化，在鄉(xiāng)土里審視都市，在都市中關注農村，他是繼貴州鄉(xiāng)土小說作家騫先艾、何士光之后又一個鄉(xiāng)土情的忠實代表，在不以編故事為目的的故事描述中，流露出一顆對故土和祖國的赤子之心。在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中，冉正萬力求從敘事藝術上進行貴州鄉(xiāng)土文學的探索，尋找人性的回歸，在以土地為核心詞的文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