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百瑞我們?yōu)槭裁匆x論語

1、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亞語言與文化系的狄百瑞是當今西方最著名的漢學家之一。他生于1919年，在他91歲高齡之時，仍舊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東亞儒學的課程，可以說五六十年來都投入推廣東亞儒學的工作?！緝?nèi)容提要】此文從孔子在《論語》中對話式的教學方法來說明今日我們?yōu)槭裁匆x《論語》。即我們讀《論語》時要從當下的反省及反應來思考《論語》的思想。作者認為《論語》所論及的是人類共同的、亙久不變的核心價值，所以值得現(xiàn)代人去重新去發(fā)現(xiàn)，去體會《論語》的話。作

2、者進一步從《論語》中君子的理想來論述孔子的倫理觀及儒家的政治和社會思想。我們?yōu)槭裁匆x《論語》？以下是我根據(jù)前人對《論語》的理解來回答這個問題。公元前5世紀時，孔子的弟子記錄了孔子的語錄，后來的學者代代相傳，不斷研讀《論語》，都有所得。我們今天仍然要讀《論語》，因為《論語》是一本歷經(jīng)千百年的考驗及評價而流傳下來的書。雖然《論語》過去增經(jīng)被奉為圣人的經(jīng)典，也成為科舉考試文人必讀的書，但是這些都不是我們要讀《論語》的理由。我在哥倫比亞大學教

3、“東亞人文思想”這門課已經(jīng)有六十多年了。我每次叫學生讀《論語》，學生的反響都一樣，不論學生是主修自然科學或是人文學科的學生。在此文里，我將從我和我的學生如何讀《論語》前幾章的經(jīng)驗，來談我們?yōu)槭裁匆x《論語》這個議題。我尤其注重一個人讀《論語》時，當下所有的反省及反應。我認為我們不應該認為《論語》帶有任何社會階層與教育程度的差別性，因為《論語》所論及的是人類共同的、亙久不變的核心價值，而不是莫測高深的哲學觀念。所以《論語》適合用在大學的通

4、識教育的課程中。我不是要教學生如何去了解《論語》的話，而是注重學生自己去重新發(fā)現(xiàn)《論語》，去體會《論語》的話。經(jīng)典本身是最好的老師，因為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引導學生自己去思考，去認識經(jīng)典，親自去體驗經(jīng)典的話。2008年哥倫比亞大學畢業(yè)典禮時，有一位學生代表致詞，他引述了《論語》里面幾個章節(jié)，來說明自己大學四年的學習經(jīng)驗。這個例子可以用來說明我們?yōu)槭裁匆x《論語》。這位學生提到的是《論語》的話：“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5、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段話可以將《論語》的特質(zhì)和歷史背景說明得很清楚。首先，《論語》這幾句話是在說所有知識分子應有的學習態(tài)度。后面的話是專指君子所應具有的德行。這里的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者。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孔子問難的語氣。他要每個人先回歸到自我的生活經(jīng)驗中學習。孔子也主張人們應該和其它人有互動，從互相影響中來學習。如此的生命經(jīng)驗即是所謂的道

6、，即是君子所應遵循的道。這里所謂的道，指的是仁，即君子所應具有的最高德性。仁這個德性一方面是人性的最高呈現(xiàn)，另一方面也是協(xié)助別人自我完成的德行。此外，自我呈現(xiàn)是一種自我成長的過程。比方說，孝道像是一粒植物的種子，我們可以栽種它，使它成為一株樹，而這個成長的過程，也就是仁愛之性。由此而論，孝道可以說是儒學的“基因”，是儒學的基本結(jié)構(gòu)。此“基因”所發(fā)展出來的花朵或果實，可以說是仁愛的德性。孝道一般都認為是儒家最具代表性的德性，這個錯誤的看法

7、，不只是現(xiàn)代西方人提出來的，早期儒家的批判者如墨子，就批評儒家只顧及家庭倫理。先秦法家也在這點上抨擊儒家，認為儒家的孝道倫理觀念造成社會對公領(lǐng)域的忽視。墨子就是一個例子。此外，當佛教傳入中國時，反佛教的力量主要來自儒家的孝道文化。在我們進一步討論此問題之前，我們應該提到《論語》論孝道的文字。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憂?！保檎┛鬃娱g接的回答，有點令人難以理解。一般的注釋家都是說，孔子認為子女應該照顧自己身體的健康和保持崇高的

8、品德，這就是孝道。這的確就是儒家學說的特色。這種強調(diào)身體健康的重要性，和佛家所說的“無我”思想，產(chǎn)生極大的沖突及對比。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到，孝順是子女對父母的慈愛的回應。由于父母親的愛，才產(chǎn)生子女的孝，這即是儒家恕的道理。因此，孝道并非絕對的，或是要求子女無條件的順從。孝道是一種相對的德性，它預設(shè)了父母必須先照顧子女，付出親情，子女才會有孝。儒家的論述中，有許多預設(shè)的條件。由此看來，孔子不但強調(diào)道德的行為應該是出于自愿的行為，而且是基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