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蝙蝠的十七歲

1、<p><b>　　白蝙蝠的十七歲</b></p><p><b>　　牡丹花 </b></p><p>　　十年以前，我的名字叫做白翩翩?，F(xiàn)在，我有另外一個名字。 </p><p>　　我現(xiàn)在的名字很古怪，叫做白蝙蝠。 </p><p>　　蝙蝠形態(tài)丑陋，并且立場不堅，早已被踢出了鳥或獸

2、的群體，只能在夜間出沒。 </p><p>　　其實，蝙蝠是一種很可憐的動物，它之所以立場不堅是因為沒有安全感，想受到強大群體的庇護。但是鳥獸之戰(zhàn)的形勢總是變化多端，它搞不清楚哪邊更強大，于是它才無所適從，搖擺不定。 </p><p>　　我改名叫“蝙蝠”的那一年恰好十七歲。我十七歲的時候特立獨行，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與眾不同。 </p><p>　　與此同時

3、，我像一只蝙蝠一樣無所適從。 </p><p>　　如果你在學校里也坐在第四排的話，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大家都知道，一個班級里前三排坐的都是好學生，他們很有希望考上大學，前程似錦；老師很愛護他們，他們都是祖國的牡丹花。而教室的后三排坐的都是差生，他們根本沒希望考上大學，有的人已經(jīng)學會抽煙、喝酒、打牌，經(jīng)常曠課，有時頭破血流地來上課，好像剛從前線回來。他們之所以還呆在學校是因為暫時無處可去，只能先混一張高中文憑，以

4、此安慰父母。他們也是祖國的花朵，但他們是喇叭花。而我呢，坐在第四排，既不好也不壞，像一枚花骨朵，因為沒有開花，所以老師還不能確定我到底是什么花，權(quán)且靜觀其變。 </p><p>　　那時候，我多么希望能進入前三排啊。我想，如果被視作喇叭花，那該多叫人喪氣呀。誰不希望自己前程似錦，光宗耀祖呢？為此，我采取了一個最危險的辦法―――作弊，結(jié)果我非但沒有成為牡丹花，反而因此完全斷絕了成為一朵牡丹花的道路。 </p&

5、gt;<p>　　坐在我前排的牡丹花是朵非常老實的牡丹花。我對她說，我父親說了，如果這次期中考試我還不能進入前二十名的話，他就殺了我。你能眼睜睜看著我死嗎？我凄凄切切地說著，聲淚俱下（我天生具有胡說八道的才能）。她嚇壞了，說我一定幫你，你別哭了，我不會讓你死的。 </p><p>　　到了考試的那一天，我躊躇滿志地坐在那朵老實的牡丹花后面，想像著自己就快變成一朵牡丹花，簡直要笑出聲來了。一定是我不正

6、常的滿面笑容引起了監(jiān)考老師的注意，老實的牡丹花剛把第一張紙條從桌子底下遞給我，就被監(jiān)考老師一把截住了。我偉大的作弊計劃，我成為一朵牡丹花的夢想在頃刻間功敗垂成。 </p><p>　　事情敗露之后，我被班主任叫到了辦公室。我想我應該先介紹一下我的班主任。他是一個性格沉靜的大男孩，教我們語文。本來因為我的作文寫得不錯，他對我的印象還可以，但是現(xiàn)在全毀了。他是一朵已經(jīng)長大的牡丹花。我可以猜想到他一直穩(wěn)穩(wěn)地坐在前三排，

7、順利地考入了大學，然后參加工作，老師家長沒少愛他，街坊鄰里也都夸他。他永遠也不會明白坐在第四排的滋味，永遠！因此，當他剛開口想說點什么的時候，我說，老師，您中學時坐在第幾排？他愣了一下，說第二排，怎么了？我說那我沒什么可說的了，我作了弊，您愛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就算把我調(diào)到最后一排我也沒什么可說的。這句話一說出口，我突然感到如釋重負。進入前三排的希望已經(jīng)徹底破滅了，從今以后，我再也不用刻意去討誰喜歡了，我突然感到了無限的自由。然后，我昂

8、起頭大踏步走出了辦公室。 </p><p>　　但大男孩并沒有把我調(diào)到最后一排，他甚至沒把我的卷子判零分。他也沒有再找我談話，批評我不尊重師長什么的。第二天他照常上課，布置了一道作文題，叫做《戰(zhàn)勝自我》，然后就坐在講臺上看起書來，那神情好像昨天的事從未發(fā)生過，這反而讓我不知該如何應對。我本來渾身都充滿了戰(zhàn)斗力，正準備驚天動地地大干一場，成為學校里最桀驁不馴的女生，即使被開除也在所不惜。我想全校人都會知道我是誰，然

9、后消息散播開去，我的家里將掀起一場狂風暴雨，我會被痛打一頓，沒有晚飯吃，被鎖在房間里自省；我的父母徹夜不眠，絞盡腦汁想著挽救事態(tài)的辦法。而在這時候，我摸黑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捆在身上，忍痛割愛地將我那條綴滿白色百合花的淺藍色床單剪成一條一條，然后接成一根長繩子，從三樓的窗子垂下去。我勇敢地順著繩子爬下了樓，腳剛落地，就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飛奔起來。兩旁的梧桐樹飛速倒退，我向著前方未知的自由和歷險飛奔，心情就如當年投奔延安的革命青年一樣興奮

10、。這幅深夜奔跑的畫面還使我想起了基里柯的繪畫作品―――《一條街道的憂郁和神秘》―――一個女孩在無人的街道上推著一個鋼絲圈奔跑，兩旁莊嚴的建筑投下神秘的陰影，一個人影投射在道路的前方，一切都顯示</p><p>　　閑話少說，還是回到寫作文上來。由于我不再愿意照過去那種討好老師的模式來寫作文了，所以，我的這篇《戰(zhàn)勝自我》寫得隨心所欲。 </p><p><b>　　戰(zhàn)勝自我 <

11、;/b></p><p>　　所謂自我其實是一種不可戰(zhàn)勝的東西。自我就是一個人的天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假如一個人想要戰(zhàn)勝自我，也就是說，他要自己跟自己打架，那么無疑他是愚蠢的。相對于戰(zhàn)勝自我來說，順應自我，做符合自己天性的事，是更為理智和人道的做法。 </p><p>　　我想我們首先必須弄清楚為什么要去戰(zhàn)勝自我？戰(zhàn)勝自我是不是一條毫無疑問的正確道路？在戰(zhàn)勝自我的過程中我們將

12、有所收獲還是受到傷害？還有，它是否能讓我們感到幸福？ </p><p>　　我想說說我的母親，她從小家境貧寒，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她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主婦，卻有著做一個不折不扣的淑女的遠大理想。多年來她一直試圖與自己卑微的處境對抗，憑著她堅強的意志，努力成為一個“布衣公主”。 這個理想深入她的骨髓，使她即使吃著咸菜也能表現(xiàn)出吃燕窩的優(yōu)雅姿態(tài)。她的衣服永遠纖塵不染，頭發(fā)總是紋絲不亂，儀態(tài)更是優(yōu)雅標準。比方說她從不

13、彎腰撿東西，當她撿東西的時候，總是挺直脊背，右腳在前，左腳在后踮起，蹲下去撿。她告訴我這是一個女子的標準儀態(tài)之一，要求我務必照此學習，因此，我撿東西總是要比別人多花一倍的時間。她還教導我如何言語適度、舉止適當，可是當我做不到的時候，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完全忘記自己規(guī)定的淑女準則。因此，我認為我母親的天性絕不是一個淑女，只是她的意志要求她成為淑女。于是，她就自己跟自己打起架來。在這場戰(zhàn)勝自我的曠日持久的交戰(zhàn)中，她被折磨得焦慮不安、精

14、疲力盡、神經(jīng)兮兮。她還把這場戰(zhàn)爭擴大到了整個家庭，把我們的生活弄得一團糟，使父親和我都感到心力交瘁。就拿我的父親來說，他本來自由散漫，但我的母親非要用紳士的標準來要求他，大熱天也要他將長袖長褲穿戴整齊才準出門，甚至在家里</p><p>　　總而言之，自我是不可戰(zhàn)勝的，我母親的失敗證實了這一點。當然，我們從不敢對她說她是失敗的，這是為了保護她的神經(jīng)，使它不致崩潰。 </p><p><

15、;b>　　喇叭花 </b></p><p>　　在確定沒有希望做牡丹花的十七歲的后半截，我開始嘗試成為一朵喇叭花。 </p><p>　　要知道，后三排的同學跟前三排一樣，也都各成團伙，如果我想成為一朵什么花，就得加入某個團伙，以便受到庇護，不然誰都可以踩我。 </p><p>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觀察，我瞄上了最后一排的李至。之所以瞄上他，不是

16、因為他長得高大威猛，相反，他長得非常普通，個子甚至有點矮。但他很特別，臉上永遠似笑非笑，看上去總像是在嘲弄誰。他領導著后三排的一大群喇叭花，勢力最強。我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炊挤?，但我想他一定有過人之處。 </p><p>　　那么，我該如何加入他們呢？我不會抽煙不會喝酒不會跳舞也不懂打牌，除了胡思亂想和胡說八道以外我一無所長。即使我是李至也肯定不會把白翩翩收編，所以我得想個什么辦法才行。 </p>&

17、lt;p>　　終于有一天，學校大掃除，我們每人被分了一小塊包干區(qū)，我和李至被分在了一起。我興高采烈地拖著掃把來到包干區(qū)，一會兒李至也來了，他兩手空空，一來就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開始抽煙。我湊過去坐在他旁邊，鼓足勇氣說道：“你們下次去打架的時候能不能叫上我？” </p><p>　　他吃了一驚，不認識似的看著我。 </p><p>　　我說：“人多力量大！” </p>&l

18、t;p>　　他呆了一下，然后突然“咳、咳”大笑起來，好像一下被煙給嗆住了。我漲紅了臉，但我想我現(xiàn)在不能退縮呀，我要向他顯示我的勇氣和膽量，盡管我看起來弱不禁風，但我的內(nèi)心強大無比。于是，我死死地盯住他的眼睛，死死地，緊盯不放。他也盯著我的眼睛，兩人目光對峙。 </p><p>　　后來，李至站起身來說：“你一個人把這塊地掃完，下次我就帶你去。” </p><p>　　沒過幾天，晚自習

19、下課后，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李至騎著一輛黑色自行車突然躥到我的前面，叫了聲：“上車！” </p><p>　　我反應迅速，飛快地跳上了后座，興奮地低聲問道：“有架打了嗎？” </p><p>　　他說：“去了你就知道了?！?</p><p>　　自行車在深夜的街道上飛快而平穩(wěn)地穿行，李至的車技很棒，我穩(wěn)穩(wěn)地坐在后座上好像坐在平靜的小舟上，水波蕩漾。我的心情好極了

20、，愉快得真想唱歌。 </p><p>　　李至把腳往地上一支，說，到了。我跳下車一看，發(fā)現(xiàn)我們正停在化肥廠院子外面的空地上，四下里空無一人，并沒有我想像中拿著木棍和柴刀，殺氣騰騰的“羅漢”們。我大為失望，但我想應該有耐心。我問李至我們要不要先埋伏起來，等我們的人和他們的人都來齊了再出來。李至說今天不用打架，問我會不會爬墻。我說不會，他不耐煩地說那你總會吹口哨吧，我趕緊點頭。他說那你吹來我聽聽。我把兩根手指放入口中

21、用盡全力“吁”地一聲，尖銳的口哨聲突兀地劃破了夜空的寂靜，聽來驚心動魄。李至被我嚇了一跳，說很好，呆會兒就這么吹。這時候從我們來的方向三三兩兩又來了幾輛自行車，我一看都是后三排的喇叭花，來了四朵。李至說現(xiàn)在開始行動，讓我和其中一人守在墻外，有動靜就吹口哨。說完其余四人身手敏捷地翻墻而去。我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是來偷東西而不是來打架的。我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想過要做賊，現(xiàn)在卻已是騎虎難下了。 </p>&

22、lt;p>　　和我一起望風的人說有什么事走開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化肥廠黑暗的圍墻外，心中忐忑不安。十七年來所受的傳統(tǒng)教育的種子早已在心底生根發(fā)芽，此刻它就像一個嚴厲的團委書記般跳將出來，指出我的所作所為已經(jīng)偏離了正確的軌道，正在向著可怕的罪惡的深淵墜落。我在它的指責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知所措。我想：做喇叭花的難度原來超出了做牡丹花。我只要夠勤奮就可以成為牡丹花，而做一朵喇叭花則需要足夠的膽量和不顧一切后果的決絕，這遠遠超出了我那不成

23、熟的心智所能承受的極限。我想我是否該臨陣脫逃？但一想到李至對我的信任又覺得無論如何也要熬過今晚。我左思右想，猶豫來猶豫去，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拍了拍我，我一看是李至，他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出來了，每人手上捧了個不大不小的紙箱。李至把手上的紙箱交給我，讓我捧著坐在后座。我猶豫了一下，心想這可是贓物??！然后就接了過來。紙箱并不重，有點濕潤，還散發(fā)出某種我熟悉的清香。我問李至里面裝的是什么，李至說是葡萄，剛從新疆運來的，很新鮮。我一聽心

24、里大大地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偷了點葡萄，不算太嚴重的錯誤。我說李至你怎么知道這里有葡萄？李至說，這葡萄就是我爸剛開車拉回來準備分給職工的。我說</p><p><b>　　在河邊 </b></p><p>　　我們騎著自行車飛快地離開化肥廠，向著城南的河邊駛?cè)ァ３跸牡臎鲲L徐徐拂面，我又開始高興了起來。我們來到河邊的石灘上，席地而坐。不知誰掏出了一瓶紅酒，說是慶功酒。大家

25、歡呼起來，從李至開始一人一口對著瓶子喝。我也裝模作樣喝了一點點，感覺有點甜有點澀還有點清涼。這樣邊吃葡萄邊喝酒邊吹風，非常愜意。后來李至說讓白翩翩唱支歌吧，她唱歌很好聽。那時我已經(jīng)有點暈了，索性借酒裝瘋，站起身來說道，李至胡扯，白翩翩唱歌一點都不好聽，不過白翩翩會講故事，你們要不要聽故事？他們齊聲說，要！我說，好，你們聽著。 </p><p>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六年前吧，有一個叫作白翩翩的女孩十一歲了。她

26、十一歲的時候不小心看了一部電視連續(xù)劇名叫《八仙過?！罚瑳]想到因此就得了妄想癥，以為自己是流落在民間的第九仙，用不了多久，玉皇大帝就要召她回去。她想有一天，會有一個白胡須老頭來告訴她，過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天上去了，問她在人間還有何心事未了？白翩翩就要求了一大筆錢和一幢很大的房子。然后白翩翩把錢都捐給了學校，于是學校改名叫“翩翩中學”。白翩翩每天風度翩翩地去上學，她的座位是一張寬闊柔軟的沙發(fā)椅，困的時候可以當床睡。所有的考試卷子都要經(jīng)過白翩翩

27、的審批才能通過。后來，白翩翩回天庭的日子來到了，她宣布全校放假一天，所有的同學都到白翩翩的大房子里去做客。狂歡到了將近子夜十二點的時分，白翩翩盛裝出現(xiàn)在樓梯上方，她穿過擁擠的人群，眼含熱淚地微笑著，向同學們點頭致意。她說，再見了我的同學們，我會想念你們的，也請你們記住我，永遠永遠！這時候天空突然開啟了一扇金燦燦的大門，幾個天使彈著豎琴出現(xiàn)在空中，動人的音樂從天空絲絲縷縷地飄下來，連河水也被感動得起伏不定。白翩翩雙腳離地，像太陽一樣冉冉升

28、起，她渾身金光閃閃，光彩照人。這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鮮花雨</p><p>　　我自我陶醉地講完故事，一看他們幾個早已笑倒在地，連連打滾。有人指著我，半天才憋出一句，白翩翩，你真是個妄想狂！ </p><p>　　很奇怪，我雖然從小家教森嚴，和李至他們卻一拍即合，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天性吧，我本來就是一朵喇叭花。 </p><p>　　可是李至卻并不這樣看我。有一天，我們沒

29、有上晚自習，一起逃到河邊去吹風。他忽然叫我以后不要再跟他們一起混了，要我好好讀書考上大學，他說像我這樣的人不上大學可惜了。我說其實誰不上大學都可惜，為什么非得是我？他半天一聲不吭，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適合在學校里讀書，但又不知道該干些什么才好，所以才混的?？墒前佐骠婺悴灰粯?，如果你能稍微努點力，還是有希望的，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然后他又開始沉默，望著河對岸的點點燈光一言不發(fā)。 </p><p>　　我們這樣靜靜

30、地坐了很久，后來我對李至說起了我的母親，我喋喋不休地向他訴說母親的愚蠢可笑，她的焦慮不安和她的神經(jīng)兮兮，我不知道我為什么要突然說起她，而且要對李至說，這簡直有點莫名其妙。但我停不下來，那些話滔滔不絕地從我嘴里涌出來，我停不下來停不下來！我嚇得大聲尖叫起來，這一叫，那些話就止住了，就好像突然被我嚇了回去。我呆了一會兒，忽然哭了起來，說你們都不接受我，我既不是好孩子又不是壞孩子，那我是什么？我做不成淑女媽媽討厭我，我裝模作樣爸爸又煩我。反正

31、我左右都不是人，我不如死掉算了！說完我就站起來往河里沖去。李至一把扯住我，我掙扎著，一邊踢他的小腿，咬他的手，一邊尖叫著，我討厭你們，我討厭你們所有的人，放開我！李至被我咬得大叫一聲松了手，我趁機掙脫了他，沖進河里。 </p><p>　　水好涼啊，我一下去就后悔了，又不好意思自己上來，就放慢了腳步，等著李至來救我?？蛇@家伙居然不下水，就在岸上踱著步，陰陽怪氣地說，聽說這河里有一個很漂亮的女鬼，白翩翩你把她叫出來

32、吧。我氣極了，站在水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在這個時候，我說就在這個時候，李至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說道，白翩翩，我喜歡你。那聲音不像是從嘴里發(fā)出來的，倒像是從肚子里滾出來的，這七個字像一串小石頭從李至的肚子里滾出來，一個接一個地從水面上滑過，打在我冰涼的小腿上。我嚇了一大跳，差點一屁股坐進水里。我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頭看著他，喃喃自語道，李至你怎么能這樣呢？現(xiàn)在我們變成早戀了，性質(zhì)越來越惡劣，我們會被“通報”的。他說白翩翩你真是個傻兮兮的女生。

33、 </p><p>　　那天晚上以后，我和李至再沒說過話，直到畢業(yè)。我漸漸長成了一個沉默寡言、頭發(fā)烏黑、神情憂郁的女子，只是偶爾才會眼睛一亮，露出我野性難馴的本來面目。 </p><p>　　我也不再想關于前三排或后三排的事。我無可奈何地接受了我的像蝙蝠一樣無所適從的命運，并且開始把自己叫做白蝙蝠。 </p><p>　　此后的一年多，我每天埋頭苦讀，可是收效甚微，

34、后來我考上了N城的一所中專，而不是大學。這樣的結(jié)果很適合我。以后每當填表時碰到學歷這一欄，我總是在高中和大學之間無所適從。李至什么也沒考上，他后來頂替他的父親進了化肥廠開車。 </p><p>　　那一年的畢業(yè)聯(lián)歡會，李至沒有來。大家情緒都很激動，哭哭笑笑的。聯(lián)歡會散了以后，有如鬼使神差一般，我又去了河邊，并且在那里見到了李至，仿佛我們早已約定要在這里會面。我看見他站在去年我要投河自盡的那片河灘上，在漆黑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