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xué)子也“丑陋”

1、<p><b>　　學(xué)子也“丑陋”</b></p><p><b>　　東施效顰 </b></p><p>　　我考上重點高中的那年，姑媽用五萬元將表弟塞進了我們學(xué)校對面的一所三流中學(xué)。表弟是個小帥哥，對什么都感興趣，除了學(xué)習。他和哥們兒研究如何把劣質(zhì)校服穿出個性，方法真是五花八門：把襯衣反穿；把上衣系在腰上，兩個袖子在胯上打個結(jié)，再把

2、一條褲腿挽到膝蓋；更有甚者，學(xué)著歐美MTV中光著上身穿西裝的黑人男星，大冬天光脊梁只穿校服外套，還故意將拉鏈拉到肚臍。他們那兒多數(shù)男生都留著“韓國頭”，腦后的頭發(fā)快要剎到頭頂，前面的頭發(fā)卻飄飄灑灑將眼睛擋了個嚴實，只露出一只鼻子。他們并不擔心無法展露漂亮的眼睛，只要有美女走過，他們會熟練地鼓起下唇，包住上唇的同時猛吹一口氣，眼前的頭發(fā)便跳舞般地飛起來。 </p><p>　　表弟常和一伙男生騎著自行車在校門口橫沖

3、直闖，盤旋到天黑才回家。有一回，我補完課逮住了大汗淋漓的表弟，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扯破了，臉上血跡斑斑，驚呼：“你打架？！”他滿不在乎地一甩長發(fā)說：“姐，你真土，這叫火拼?！?</p><p>　　我和姑媽苦口婆心地勸導(dǎo)，姑夫打折了一條皮帶，表弟仍然不能安靜五分鐘來研究功課，卻能用一整天苦練現(xiàn)代舞中的“側(cè)手翻”。跳舞起碼能鍛煉身體，可他又迷上了網(wǎng)絡(luò)游戲，放了學(xué)和哥們兒直奔網(wǎng)吧，殺個天昏地暗。姑媽無奈，對我委以重任，每天放

4、學(xué)把表弟接回家。 </p><p>　　《泰坦尼克號》演過后，男孩們對華麗宏大的場面、刻骨銘心的愛情、生死關(guān)頭暴露出的人性及傷感動聽的“My heart will go on”早已淡忘，卻對杰克吐唾沫的功夫情有獨鐘。我去接表弟時，校門口聚了不少男生,比賽唾沫的射程，抽劣質(zhì)煙，沖女生吹口哨。在等待的煎熬中，終于看見表弟推著自行車從學(xué)校緩緩走出，一臉深沉和疲憊。他身邊跟著一個清秀的女生，眼神哀怨。見了我，他仰天長嘆了

5、一聲和女友相擁道別。她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畔有道不盡的蜜語。他們分開又相擁，走遠又回首。我詫異地問表弟：“你們經(jīng)歷了多少大風大浪、生死離別？”他立即換了一副不屑的嘴臉：“昨天剛認識。” </p><p><b>　　彈劾老師 </b></p><p>　　當一個受學(xué)生歡迎的老師太難。你最好漂亮，要不就才華橫溢；你要像喜劇演員一樣幽默，還要想方設(shè)法把枯燥的學(xué)習變成哈利波

6、特的魔法課堂；你不能有口音，更不能犯錯誤；你起碼要讓學(xué)生看得慣。 </p><p>　　回想起來，我高一時的英語老師是個滿漂亮的女人，只不過發(fā)音卷舌過度尾音上挑，聽起來有幾分肉麻。我們叫她大鶴，因為她個兒高又愛穿短裙，露著細長的腿。她剛畢業(yè)，可能想給學(xué)生留下好印象，打扮得太刻意，每次都像女王般盛裝走進教室。其實珠光寶氣的裝束是沒有親和力的，每次英語課亂得像炸了鍋：第一排的同學(xué)公然戴著耳機，后排的已經(jīng)開始打撲克了。

7、大鶴穿著大翻領(lǐng)貂皮外衣、超短黑皮裙立在講臺上，臉氣得發(fā)白，聲音小得像蚊子。學(xué)生們看不慣她，沒有太多理由，就像表弟有時會莫名其妙挨揍，理由就是對方看不慣他。大鶴第三次被氣哭時沖了出去，亂哄哄的教室突然沉寂，不知是誰帶頭鼓掌，全班掌聲雷動，夾雜著幸災(zāi)樂禍的笑聲。大鶴沒有再回來，也許她不會再教書。 </p><p>　　高二我如愿以償?shù)胤值轿目瓢?，一個匯集全年級才子佳人的圣地。聽說一塵要當我們的語文老師，全班人特別是女

8、生心花怒放，身為語文課代表的我早已飄飄然。一塵是他的筆名。他畢業(yè)于北大中文系，滿腹經(jīng)綸，有孔明之才智兼公瑾之俊雅。 </p><p>　　當一個穿灰色工作服頭發(fā)花白的婦女夾著語文書走進教室時，我們差點哭出來。年級組長介紹說她是富有經(jīng)驗又極為負責的老師，主動申請來教文科班。由于失望，當時老師那開懷的笑在我們眼里庸俗至極。 </p><p>　　老太太的語文課講得循規(guī)蹈矩：預(yù)習生字，朗讀課文，

9、做課后練習，甚至像對待小學(xué)生一樣要我們分段，歸納段意，總結(jié)中心思想。每當路過別的班，看見一塵正在講臺上口若懸河地談古論今或幫學(xué)生們排練課本劇，我們都心痛不已。班長提議“自己動手，彈劾老師”，得到了全班的大力支持。他擬了一份告狀信讓我們簽字，然后遞交校領(lǐng)導(dǎo)。班長文采斐然，信寫得觸目驚心，列舉了語文老師的種種不是，竟還杜撰了備課不慎疏漏百出這一條。我實在不忍心，和幾個朋友拒絕簽字，信沒有上交。這以后同學(xué)們又開始了“非暴力不合作運動”，不交作

10、業(yè)，不舉手發(fā)言，被老師點到就異口同聲地說沒想好。 </p><p>　　我并不太在意這些，語文對我來說一直屬于自學(xué)課程。那段時間，我沉迷于在周記里創(chuàng)作我的長篇魔幻小說，直到接到語文老師的批語：“初學(xué)寫作不要過于張揚，更不要脫離生活?！蔽艺倚@詩人獨孤訴苦，他說他接到的批語更慘：“在高考過后再繼續(xù)你的詩人夢吧?！毙★w是公認的才女，愛情小說的高手，竟然被老師當眾數(shù)落：“還是孩子呢，別寫那些污七八糟的東西！”我忍無可忍

11、揮筆在告狀信上簽了名。 </p><p>　　從此，我們稱她為“俗人”。我們可以欣賞一切古怪的性格，包括叛逆孤傲囂張甚至冷酷，惟獨不能忍受沒有性格。我們覺得俗人不懂文學(xué)，不懂藝術(shù)，沒有品味，沒有幽默感，簡直一無是處。沒有人再交作業(yè)和周記了；我和幾個文友常去語文辦公室找一塵高談闊論，當然最好當著“俗人”的面；每當班里印出班刊，班長就給除“俗人”以外的老師都送上一本。高二下半學(xué)期，“俗人”終于被學(xué)校派教高一，我們捧著

12、火熱的心迎來了一塵。 </p><p>　　高考來臨之際，一塵還在課堂上大談古代刑罰，我突然有點懷念“俗人”，想起她曾認真分析卷子上的每道題，圈出我們的每個錯字。我去辦公室看她，她正在收拾東西。她要退休了。她對我說：“你的文筆很好，以后發(fā)表了文章記得給我看看。我原來教過一個學(xué)生，文章寫得特好，高考時寫了一篇小說卻跑題了，因為語文分過低沒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我真怕你吃虧?！?</p><p>　

13、　我趕緊背過臉，不讓她看到我的眼淚。后來我才知道，老師是患有乳腺癌的，早就應(yīng)該退休了，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帶一屆畢業(yè)班。 </p><p>　　我隱約想起一句話：因為年輕，我們曾多么殘忍。 </p><p><b>　　學(xué)究宿舍 </b></p><p>　　讀三毛的散文《蝴蝶的顏色》，我好感動。她小時候支撐自己活下去的愿望竟然是長大，是活到可以穿

14、絲襪涂口紅的美麗自由的二十歲。我原先的最大動力和愿望就是上大學(xué)，覺得那兒應(yīng)該是天堂。寬敞幽靜的校園，儒雅博學(xué)的教授，豐富多彩的活動，一大群死黨和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不用再穿校服，不用為了考試而念書，對知識的渴求源于愛而充滿激情。 </p><p>　　我的大學(xué)是陰盛陽衰的典型。獎學(xué)金一般都由女生包攬，男生則慷慨地承擔了因考試不及格而上交的重修費。股市沙龍、英語演講、經(jīng)濟論壇都是女兒國。聽著單調(diào)的尖嗓子，我都覺得乏

15、味。 </p><p>　　我有幸進了“學(xué)究”宿舍，六個女孩，清一色的超級高考分數(shù)，清一色的壯志凌云。媽媽說這下可有好的學(xué)習氣氛了。其實從開學(xué)第一天起，我就成了局外人―――當大家得知我既不打算出國也無心考研時，都像看稀有動物一樣打量著我。以后，她們開始結(jié)伴去自習室，上新東方的英語班，搜集考研信息。晚上，她們十點半以后才背著大書包陸續(xù)回宿舍，安靜地洗漱，然后鉆到被窩里聽英語。早上不到六點，就有人起床去背書了。在這種

16、情況下，我仍不愿放棄自己的浪漫，在平安夜點了一圈小蠟燭等她們回來吃夜宵，等到蠟燭滅了也沒個人影，才想起下周就是期末考試了。 </p><p>　　她們考試有三步曲：考前死纏硬磨向教授套題，進而摩拳擦掌地上考場，考后面紅耳赤地對答案。前兩次考試我們宿舍除了我都拿到了獎學(xué)金，二、三等獎得主咒罵黑心的教授斷送了自己的一等獎，一等獎得主埋怨學(xué)校獎金太少。她們像丟了錢一樣忿忿然，嚇得本想鼓動她們請客的我不敢吭氣。第三次考試

17、我見了鬼，在極度放松的狀態(tài)下超常發(fā)揮，竟然拿到了二等獎學(xué)金。宿舍的格局大變，我下鋪的小米因《馬克思主義哲學(xué)》失利與獎金絕緣；前兩次的一等獎得主宿舍長輸給了湖北女孩小彤。據(jù)說連續(xù)三次拿一等獎可以得到一筆“巨額”獎金，還有保送讀研的機會。在我眼里比鋼鐵還要強硬的宿舍長嚎啕大哭，一個月不和小彤說話。一次她接到找小彤的電話，居然，武俠電影里的場景出現(xiàn)了，把我們都嚇傻了：宿舍長滿面殺氣，“颼”地將話筒像飛刀般扔向小彤，小彤一招敏捷的水中撈月，隨后

18、報之輕蔑一笑，仿佛武林至尊受到了無名小輩的挑釁。 </p><p>　　小米和我說話也開始陰陽怪氣，她總是斜眼盯我半天，頻頻說“看不出來呀”，“文科生就是不一樣啊”（我的“馬哲”考了九十五分）。每次她上完晚自習回來都會審問我如何用功了，我說我看電視了，她便一撇嘴說不信。每個星期一早晨，她會準時詢問我周末回家的活動，如果我的回答與學(xué)習無關(guān)，她照例不信。偶爾在網(wǎng)上碰到她，我無法說自己在聊天在看網(wǎng)絡(luò)小說在下載電影，因為

19、她永遠不信，并且還很認真地“戳穿”我：“你一定在找什么學(xué)習資料吧？”我對自己考試的僥幸成功真的很惶恐，萬萬沒想到竟如此折磨了我的室友，讓她對我充滿了猜疑，讓她的口頭禪永久地變成了“不信”。 </p><p>　　一天晚上我在宿舍聽廣播，小彤突然進來，隨手插上了門。我驚訝地看著她，她卻視我為不存在的透明人，“啪”地拉開書柜，在宿舍長放書的那層一陣亂翻，抽出本高等數(shù)學(xué)練習冊打開，驚叫一聲，隨之用家鄉(xiāng)話嘟嚷著什么。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