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勇于“埋葬”完美――讀高璨的詩

1、<p>　　要勇于“埋葬”完美――讀高璨的詩</p><p>　　我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詩歌是經(jīng)驗的產(chǎn)物,是時間和歲月的結(jié)晶,也是一條遠遠超出人們所能想象的遠路和艱途。因此,幾乎任何“小天才”現(xiàn)象都很難進入我的視野。路還長著吶。 </p><p>　　如果追溯起來,我這種詩觀和文學態(tài)度,很可能受到里爾克的影響,以下是我早年一讀到就永遠記住了的里爾克的一段話:“啊,說到詩:是不會有什么成

2、績的,如果寫得太早了。我們應該一生之久,盡可能那樣久地去等待,采集真意與精華,最后或許能夠?qū)懗鍪泻迷姟Ｒ驗樵姴⒉幌褚话闳怂f的是情感(情感人們早就很夠了),――詩是經(jīng)驗。為了一首詩我們必須觀看……必須能夠回想……如果回憶很多,我們必須能夠忘記,要有很大的忍耐力等著它們回來。等到它們成為我們身內(nèi)的血,我們的目光和姿態(tài),無名地和我們自己再也不能區(qū)分,那才能以實現(xiàn),在一個很稀有的時刻有一行詩的第一個字在它們的中心形成,脫穎而出”。(《布里格

3、隨筆》,馮至譯) </p><p>　　正因此,我對一個人過早成名總是持一種疑慮的態(tài)度(說實話,我對我自己的“少作”就感到臉紅,雖然它們中有的已被選入中學課本什么的)。在這之前,我也接觸過一些少年作家,也總想從中看出幾縷“天才的閃光”,但總是被那種奶聲奶氣所打住。也有真正有天分的,比如北京一位大學教授兒子的詩,我看了就甚為驚訝。但問題是,他現(xiàn)在早已“移情別戀”,不再寫詩了。那種神秘的詩性說消失就消失了――也許是永

4、遠消失了。 </p><p>　　但是,西安小詩人高璨不一樣。當我打開她的兩本詩集《夢跟顏色一樣輕》《第二支閃電》,我的一些疑慮消失了,不僅如此,它們還給我?guī)砹诵老埠腕@異。從高璨的詩中,我不僅感到了一個少女詩人特有的清新和可愛,也感到了一顆詩心的早熟和早慧,不僅感到了她這個年紀很難達到的對語言、對詩歌形式和技藝的幾近自如的掌控,也感到了一種正在生成和生長的詩歌感受力,如她在前幾年寫的詩《飄過童年的云》:那么多云

5、飄過/那么多枝椏重新長出/可我永遠找不到/飄過我童年樹椏的那朵云。 </p><p>　　那時她還是一個“童話詩人”,詩句透明而又耐看,透出對生命永恒的追憶。到了《第二支閃電》中的近作《秋天的格調(diào)》,竟有些滄桑感了:葉子開始落的時候誰都不知道/燕子走之前也未與我告別/秋天的沉默/就是一群青苔/無言地爬上青磚。 </p><p>　　這正顯示了一個年輕詩人成長的痕跡。《飛機從天空飛過》,也擺

6、脫了那種孩子氣的單純幻想,顯示了令人稱奇的對人世萬象的觀照和把握:“他們都是紛紛的過客/只有飛機鐘愛于/一次又一次到達”,高璨已開始跳出她的童話世界,像個小哲人一樣觀察人生了! </p><p>　　出人意外的還有《蟈蟈》?！跋X蟈”往往為童年之伴(現(xiàn)在則變?yōu)椤跋惭蜓颉被騽e的什么了),為“童話詩”(其實它們大多不過是“仿童話詩”甚或“偽童話詩”)永恒的歌詠對象,但高璨這首詩不一樣,“它們的歌聲很遠,夏天很遠/它們在

7、我的窗臺,夏天就在屋里”,寫到后來,竟出現(xiàn)了這樣的詩句:對于唱歌/合唱,或者獨唱/都由自己決定。 </p><p>　　這才是真正的個性顯露,或者說,是對生命內(nèi)里的深入,是自我意識的覺悟。到了《第二支閃電:讀尼采》,我更驚異了,這還是一個初中女孩子寫出的詩嗎?詩中那種對人世平庸、虛榮的嘲諷,以及詩最后的“黑衣人盼望一場暴雨的征兆……/他是烏云中劈出的第一支閃電/他盼望著第二支”,都已遠遠超出了一只“小船”的“負重

8、量”。高璨已開始由抒情與幻想進入到一個更為嚴肅的生命與存在的領(lǐng)域了。 </p><p>　　這使我想起了英國詩人布萊克的“天真之歌”與“經(jīng)驗之歌”之說。一種過人的敏感和早熟,使小高璨提早由“天真之歌”轉(zhuǎn)向了與她的年齡還有些不相稱的“經(jīng)驗之歌”。而這,或許正是希望所在。我想,如果不能完成這樣的轉(zhuǎn)變,“童話寫作”或任何“天真之歌”就會變得難以為繼。正因此,我對高璨這樣的詩歌新人有了某種屬于詩的期望。就在去年初冬,在西

9、安,我曾和幾個詩人朋友一起在一個雪天登上古樂游原眺望。想到那次登臨,想到那片飛雪迷?鰲⑽穆鏨鈐痰耐戀?,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高璨這樣的詩句上:一棵干枯的老樹/永遠站在春天的門口/將一枝藤條/遞進春天的家。 </p><p>　　這樣的詩句,不僅寫出了大自然的魅力,也完全可以用來提示一個民族生生不息的詩的創(chuàng)造力。的確,高璨的詩,就是這樣一枝小小的、清新可喜的藤條,被遞進了我們這個語言的家園中。我們這個家園,看似很繁華,

10、其實已很有些荒敗了。 </p><p>　　不過,作為一個已在詩歌的路上跋涉了多年的“詩歌前輩”,我對高璨仍有話要說,那就是希望她一方面仍要多讀書,另一方面還要注意擺脫掉那些她所受到的文學影響,尤其是所謂“美文學”的影響。這里,仍是詩人里爾克的一句話:“只有當個人穿過所有教育習俗并超越一切膚淺的感受,深入到他的最內(nèi)部的音色當中時,他才能與藝術(shù)建立一種親密的內(nèi)在關(guān)系:成為藝術(shù)家?！?</p><

11、p>　　我真希望這樣的話能成為高璨以及像她這樣的文學青年的座右銘。高璨無疑有她自己的感受力和初具的藝術(shù)個性,但我感到它們有時仍被淹沒在過于美麗的詞藻和“情調(diào)”中了(比如《秋天的格調(diào)》中的那個“格調(diào)”,就“未能免俗”)。她也無疑有著很好的詩歌訓練,但現(xiàn)在擺在她面前的問題是:要有勇氣把詩寫得不像詩,要敢于打破人們對詩歌的期待和那些審美觀念,以真正呈現(xiàn)出她的藝術(shù)個性和生命的質(zhì)感。 </p><p>　　也可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