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社會”視野下的梁漱溟研究.pdf

1、一直以來,梁漱溟被視作新儒家的開山人物名動天下。實際上,他最具原創(chuàng)性也是最有價值的思考還在于其中國問題研究,尤其是鄉(xiāng)村建設理論與實踐?，F代化是近代中國的絕對主題,自號“問題中人”的梁漱溟之問題意識正是由此而來?？墒?一直以來,他卻被當成反現代化的典型。本文借用“國家——社會”的研究框架,不僅詮釋了他一生一以貫之之道——致力于自下而上地從社會入手的另類現代化,而且對其“反思現代性的現代性”有同情之理解。
　　 在西方的逼使和范導之

2、下,古老的中國也自覺不自覺地開始現代轉型。原本的強國家弱社會體制松動,資產階級和新知識群體等新興社會力量得以生長,獨立的經濟領域、公共領域成型,標志著獨立于國家的“societv”的萌生。這一新生的社會反過來又推動著中國的現代轉換。在西方原發(fā)地,正是國家政權建設和公民社會之間的漫長地良性互動推動著現代化進程。但作為后發(fā)現代化國家,中國的時代精英們基本都傾向于急就章地自上而下政治權威的現代轉型,而無意于緩慢地啟蒙培育仍太過弱小也不成熟“社

3、會”(“五四”新文化時期或許是唯一的例外,也是因為現實政治的不可為)。他們這一單向度激越推進的現代化進路一再地遭遇挫敗,勢所當然。面對新者未立舊者已壞的轉型亂局,原本也對政治變革寄予甚深的梁漱溟意識到,轉換時局的關鍵在下而不在上——社會的無力使看似堂皇的政治上層建筑始終建立不起來。由是,他選擇并且堅持(在風云變幻的現代中國,“堅持”還真不是很容易的事)以自下而上“造社會”為其終生志業(yè)。
　　 他的“造社會”主要體現在其“鄉(xiāng)建”理

4、論與實踐中。受洛克、盧梭以至奧本海關于國家、社會善惡對立的西方社會思想影響,其“鄉(xiāng)建”堅持與現政府分離的社會本位立場。而且,它又以培育獨立自治的團體組織為己任,如村學鄉(xiāng)學。村學鄉(xiāng)學既是獨立自由的經濟性社團,奠定了“社會”的經濟基石;亦是地方自治團體,培育著自由、民主的鄉(xiāng)村公共領域。無論是按照洛克之國家與社會分離,或孟德斯鳩之獨立社團,或斯密之自由經濟領域,或哈貝馬斯之公共領域等市民社會定義,都可以見出梁漱溟的“鄉(xiāng)建”體現了市民社會的核心

5、內涵。并且他不是對西式市民社會的亦步亦趨,而有反思和超越。一是,他強調社會與政府分離對立的同時,也承認兩者合作的必要。而其理想的未來式社會與國家關系,則是有社會無國家的“自由人聯合體”;二是,他意識到經濟之于社會的基石作用,又對個人本位自由競爭經濟不茍同,倡導自由的合作經濟;三是,他借鑒了西方公民社會的結構性要素——團體組織,卻對其團體組織之道個人主義心有不滿,欲融以更高的“人生向上”“倫理本位”的中國固有精神。他的中國問題(政治社會方

6、面)與其人生問題(文化方面)也由此合流成不可分的一體兩面,其公民社會呈現出顯然的儒家色彩。
　　 凡此種種,其實與梁漱溟以鄉(xiāng)村為公民社會之重心密切相關。中國龐大的鄉(xiāng)村社會底座固是其建構鄉(xiāng)村公民社會的客觀現實考慮,更深層的緣由還在于其對西方現代性的反思。鄉(xiāng)村經濟的高度分散、細碎,鄉(xiāng)土社會安土重遷的熟人社會傳統(tǒng),和合作社經濟、儒家文化相適應的。而西方原初意義上高度集中、流動性的工商業(yè)城市社會即civil society,卻和利己主義

7、、競爭、強制性的法等等聯系在一起。對于后者,梁漱溟也不是不承認,只不過他的理想是“城市為中心”“鄉(xiāng)村為重心”二者并行不悖的新型文明?？梢哉f,他尋求的是一種“反思現代性的現代性”。那些將他當成反現代化之典型的人,正因不察轉折之后的這一層深言大義。
　　 當然,“鄉(xiāng)建”雖是其“造社會”之核心,但他面向“社會”的努力并不僅如此。之后的“民眾動員”,參與創(chuàng)建“民盟”、《光明報》等等都是其“造社會”之繼續(xù)?？上У氖?他一生致力地自下而上從